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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零五十六課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可能說得就是這種狀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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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零五十六課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可能說得就是這種狀況

於是。

繼罵老婆、兇老婆、吼老婆、沖老婆投擲家具(抱枕)、沖老婆大聲咆哮並跺腳、沖老婆摔筷子摔杯子……等行為後, 安各終於完成了自己作為一家之主的突破。

打老婆。

她真的打了老婆。

……結結實實的一拳,遠超成年男人的力道,直擊嘴角。

這一拳錘得洛安當即就破了皮, 嘴角那塊口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、腫起、變青……

但挨上這一拳的他依舊坐得很直, 像口穩重又平和的鐘,被打完後只是略微偏了偏頭,手裏握著的操縱桿都沒晃一下。

“豹豹,”他輕瞥她一眼,“現在消氣了?”

……這種“打吧打吧反正你開心就好”的態度更令人窩火,仿佛她剛才錘過去不是拳頭而是一包棉花糖——安各腦內迅速嗖嗖嗖模擬出更多的揮拳、踹腿、實在不行就撲過去拿牙啃還不信他嘗不到教訓——

可洛安本身的皮膚, 著實敏感得嚇人。

她才擊了一拳,這一拳擊在他臉上的效果就像是被反覆錘了好幾拳、抽了幾十個巴掌——破皮的口子旁甚至印上了她半邊拳峰和指印——

而這一切的變化全發生在挨上一拳後的一分鐘內。

他半張臉都淒慘得像是被拳打腳踢、劇烈家暴了一小時。

安各……安各不得不收回拳頭, 惱火地沖他喊:“你的皮膚是玻璃做的嗎?竟然只打一下就要碎了啊?”

——其實恰恰相反, 安各剛才出拳錘他時並沒有摻上真正對付敵人的殺氣, 所以那是不含罡氣的正常拳頭, 而這樣噗通的攻擊……打他這個等級的鬼軀是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跡的,他周身自帶的煞氣甚至會反過來吞噬攻擊者的生命。

妻子這樣錘他, 反而會給她自己帶來危險,這就好比不戴任何防護措施去掰一條毒蛇的牙。

而且,客觀意義而言,洛安此時也感覺不到疼痛。

他剛剛在家裏暴露出死亡重現的狀態游走了一個多小時。妻子砸來的拳頭和那些致命傷比起來真就仿佛一包棉花糖。

——所以洛安刻意收斂了周圍蓄勢待發的煞氣, 又刻意把軀殼調整成“打一下就能顯得很慘”的脆弱度,以此呈現出能使妻子滿意的……

什麽?“刻意顯得很慘這樣就能方便賣可憐”?

洛安今晚還真沒打這種歪主意, 他只是單純想讓豹豹消消氣、散散火、滿意他受到的“教訓”,這才能看他更順眼一點。

他的效仿對象是她當年玩離家出走時在地下拳館裏打爛的沙袋, 後者總在安各喝多了與朋友回憶崢嶸不良時期時頻繁提起,她提起那沙袋的語氣是相當驕傲、得意的。

妻子認為他該受到教訓, 洛安讚同她的想法,只是他目前的身體狀態沒法真正“被錘爆”,那麽,為了讓妻子省點力也為了避免她拳頭受傷,“搶先一步就調整自己的天然防禦使自己淒慘負傷”當然是最優選。

而且,他不信“自己本人半張臉掛大彩”比不過一顆被打爛的雜牌破舊沙袋。他肯定更能讓豹豹得意驕傲。

……嗯,破爛的腦回路畢竟日積月累,在百慕大三角般的奇異區域轉久了,指望這混蛋一下子就徹底頓悟、轉回正常人的電波頻道是不可能的。

況且,的確,如果安各真的錘了他半天卻發現這貨一點皮沒破、自己的手指頭卻疼得要死、自己的一切攻擊都破不了他的防、給出去的教訓宛如被烤焦的棉花糖……那後果會更嚴重。

“你怎麽——我——你——可惡!”

安各煩躁地看了一眼他頰邊的指印,眉皺得比出拳前更厲害:“真正嬌生慣養用牛奶蜂蜜餵大的小仙女也沒你這臉皮嫩吧?我才剛剛錘了一拳而已啊?!你——嘖——我明明——”

怎麽讓她打了,卻比沒打時心情更差了。

洛安想了想,認真澄清:“沒關系,豹豹,我明白的。你一開始瞄準的部位是我的鼻梁骨,第二次又想沖著我的顴骨來,但最終還是改變了方向,避開所有要害與可能傷及骨頭的地方,只在嘴角錘了一次……我明白,你並不想真正弄傷我,還是手下留情了。”

安各:“……”

她當然是豹豹的手下留情了,沖著自家對象這張臉揮拳已經是她氣到爆表才能幹出來的事啊,你叭叭叭分析的這些過程也的確沒錯,我是刻意避開了不少……

但你頂著這半張臉的紅腫指印,偏偏還這麽溫馴體貼地幫我說話!

你並沒有對我內心的感受起到任何幫助!現在狂躁的怒火與厚厚的負罪感劈裏啪啦炒在一起了!

實在看不下去,她一言難盡地撇開視線。

“所以,謝謝。謝謝你剛才手下留情。也謝謝你沒真正讓我們墜機。豹豹,剛才打得還開心嗎?”

安各:“……”

“真的。沒關系。謝謝你。你開心就好。”

安各:“……”

安各再次扭過頭想說話,可對上他的眼睛後……又不得不把註意力轉回他的臉上。

側臉嘴角旁破開的口子淌出了一點血。而她拳峰留下的那幾處凹陷,已經在他的皮膚上泛紫了。

正如“巴掌印”是遠比“刀子捅”看上去更可憐更鮮明的傷痕。

如果這傷口出現在一個絕世大美人蒼白卻無暇的臉上,就更……

“要不再來一拳?”

說話間直升機已經飛入無歸境的雲霧,遮天蔽日的黑影一時覆蓋了前擋風玻璃的所有視野,洛安照鏡子般仔細看了看。

“是有點難看了,”他客觀評價,“對稱一點會更好看吧,你也會更解氣?”

安各:“……”

安各不禁大吼:“你有病啊?”

洛安點頭:“我帶藥了。”

安各:“……”

行吧。

安各頭疼,嗓子疼,太陽穴和心口也被氣得一跳跳疼……好吧,心口不是氣的。

自己家的美麗老婆,從來是想把他疼著哄著保護在最安全的地方的,現在這樣一張臉卻被打成這樣。

誰看了不心疼。

她剛才這樣生氣、這樣狂躁,歸根結底也是因為……太心疼。

安各伸手用力抹了把臉,深呼吸,默數十秒。

行吧。

暫且到此為止。

“你說帶藥了,那藥放哪了,”她再開口時有點啞,但已經恢覆了八分的冷靜,“別告訴我你帶的是治精神病的藥。玄學界有那種祛疤消腫快速療傷的藥丸吧,你這種社恐獨行俠也不會在工作時帶著後勤員……傷藥在哪。”

洛安欲言又止。

“……什麽,別告訴我你真的隨身攜帶治精神病的藥啊?”

呃。

因為他畢竟還是陰煞啊,自他成鬼後師兄就會固定給他配清心定神的鎮靜藥……每個月師兄強迫他領一盒吃……雖然不能完全算是“治精神病的”,但據說那張藥方被來交流學習的監管局天師拿去,配完之後給病院的重癥狂躁癥吃都吃好了……

可他吃了七年多,師兄說還不能停藥。並且在前幾個月加大了劑量。

呃。

洛安剛想好了,不願再在這種問題上“偷偷隱瞞”妻子,所以他無話可說,只是保持沈默,眼神平視前方。

安各:“……”

這沈默帶來的信息量是龐大的,安各的太陽穴再次突突突跳起來。

但她是一頭頑強勇猛的豹豹,她伸手摁住了自己的太陽穴,接受了“老婆真的需要吃藥”“老婆真的腦子有病”等破事。

“好,好,這個事我記下了,明後天一定會找你細談,或者你跟我去醫院做個檢查,總之有病就要治,不能諱疾忌醫……但現在,我問的是傷藥。拿點傷藥出來,按照你工作時那不要命的風格,療傷藥你肯定隨身帶著吧?”

她瞇起眼睛:“別跟我說你還有什麽自愈的超能力?”

呃。

有的。

——但萬幸,洛安這次不需要用完全的沈默回答,雖然他能夠自愈,但傷藥也是常備品。

“有的,一個畫著薄荷圖案的紙盒,我在床頭抽屜備了一盒,剛才出門時就拿在口袋裏……豹豹,我在駕駛不方便,幫我掏一下後座放的背包,外口袋拉鏈拉開就是了。”

安各一楞,迅速想起自己之前獨自待著時,為了保持清醒倉皇翻到的東西。

“畫著薄荷圖案?巴掌大的小紙盒,有點像是上世紀的火柴盒?裏面是什麽藥?”

“就是一些基本的療傷藥丸,師兄配給我的,材料很簡單我自己也能照著方子配,會起到止疼解熱提神醒腦的作用,但多吃幾顆就能消去淤痕與……”

安各拽過他的背包,把空空的盒子倒在腿上。

“吃完了,”她說,“剛才我以為是解除睡意的薄荷糖。”

洛安:“……”

洛安:“沒關系,那種藥和普通的止疼藥也差不多,而且師兄親手配出來的沒有副作用,問題不大,當作糖丸也沒事……”

安各沒什麽表情,她平淡地“哦”了一聲,把他的背包拽緊了,調整帶子長度,背在自己身上。

“我們還有幾分鐘著陸?”

“不,按照計劃,我們最好先去第七十六峰暫停,檢查崖底的……”

“行,聽你安排。”

直升機的機艙內終於回歸沈默,只有槳葉呼呼呼的噪音到處在吵。

直到洛安操縱著直升機停在一顆平坦寬大的巖石上,槳葉也緩緩停擺,艙內再無雜音。

安各再次開口。

她的聲音冷冷的。

“所以為什麽你要在床頭抽屜裏備一盒止疼片?所以有多少次你半夜回來時重傷?所以你傷口疼得睡不著覺時拿止疼片當睡前糖丸嚼?”

洛安:“……”

洛安:“豹豹,我們先下機……”

安各一腳踹上艙門。

“說實話,”她的眼神幽幽的,“否則我們倆誰也別想走。你的大計劃見鬼去吧。今晚我們就同歸於盡。”

洛安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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